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聊城非遗故事系列之三十九：鸽子桥

发布时间：Nov 16, 2022 | 作者：聊城市文化馆


民间文学是人民大众的语言艺术，它运用口头语言充分发挥其丰富的表现功能和概括能力，创造各种艺术形象，展示瑰丽的想象，表现高尚的审美情趣和深刻的理性认识。从远古时代起，民间文学就伴随着人们的生产劳动、宗教和其它民俗活动而产生和发展，并成为人们生活中进行教育和文化娱乐的重要形式。现在学术界一般也称民间文学为“口头文学”、“口头传统”等。聊城历史悠久，文化底蕴深厚，众多的民间故事穿越时空、历久弥新，影响了一代代人的观念和生活。“讲述非遗故事，弘扬聊城文化”，聊城市文化馆特推出聊城非遗故事系列。

临清会通河上有座砖石拱桥，因起初常有人聚此凭栏赏月，故名“月径桥”。可是后来人们不再称谓其名，而俗称起“鸽子桥”来。说鸽子、道鸽子，这里面还真有段鸽子的神奇故事呢。
说起“月径桥”，当年也是个桥上人来轿往、桥下舟船穿梭的热闹地处。桥南馆驿街西首，有处座派挺大的“清源水驿”，是专门接待督理漕运官吏下榻歇息的处所，水驿里整天车轿进出、门庭若市。为应酬繁事杂活，光役员就雇了一百多人，其中有个小杂役，才十多岁，姓柳，名水生。
水生祖籍浙江杭州湾海盐县，从小生在船上，长在船上，常年随父母南北漂泊、水上为家。一次汛期载货行船，碰上大漩涡，船舵失控，篙橹不济，结果桅折船倾，父母双双葬身鱼腹。多亏小水生身背“救命葫芦”，才险得幸免，被人打救上岸。孤苦孩儿,哭天嚎地,举目无亲,又恐货主追赔,只好沿路乞讨逃到临清，被“清源水驿”收留当了小杂役。
水生年纪虽小，干活却从不磨懒使滑。数九隆冬，砸开冰凌淘米洗菜，小手冻得像紫萝卜，他从不叫声苦；三伏盛夏，在闷热的磨坊里碾米筛面，浑身衣裳溻得呱呱湿，他从不说声累。水生不仅干活耐实厚道，心肠也好，他要是在河边碰见拉船的纤夫磕着碰着时，赶忙东给找药、西给寻医；他要看到街坊邻里谁家揭不开锅了，宁肯自己挨饿空肚子也节省些干粮偷偷去周济。
这年隆冬一天，水生冒着刺骨的寒风去河边挑水。砸冰凌时，一扑拉雪，露出来两只直挺挺的白鸽子，横卧在冰凌上。水生看鸽子怪可怜，便拾起揣进怀里，想去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它们。
说也奇怪，赶等到水生挑完水，解开怀一看，哝！两只白鸽子经水生体温温暖，竟蹬踹蹬踹腿，眨巴眨巴眼，苏醒过来了。水生一看两个小生命有救了，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，赶紧把它们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暖起来。
第二天天刚放亮，水生就被一阵“咕咕”声惊醒。睁眼看，嘿！两只鸽子，枕头旁一边一个，正抖拨着雪白的羽毛，忽闪着丹红的小眼睛，直冲水生点头呢，好像在跟他打招呼，逗得水生呵呵直乐。从此以后，水生干完了活，总得先进屋看看鸽子，把节省下的干粮搓碎给鸽子吃。喂来喂去，把两只小白鸽养得白如雪、亮如玉，油光水滑，可水灵啦！水生高兴时，就抱起鸽子抚摸一阵子，鸽子也不害怕，还飞到他肩头，支楞起翅膀蹭他的脸呢。后来玩惯了，水生一出门，两只鸽子就跟着他。淘米去，鸽子站在水边等候；买菜去，两只鸽子盘旋而伴，朝夕相处、形影不离。从此，这对白鸽使无亲无友、无疼无爱的孤儿不再感到孤独。
却说清朝顺治十六年秋季一天，临清运河之上浩浩荡荡驶来一支漕运贡粮的船队，船队八十艘粮船舳舻相接，从塔湾一直泊到三元阁码头，几里长的河上桅樯如林、帆蓬似云。原来船队所载三万二千担精米，俱是明朝降将洪承畴在州总督任上，为献媚讨好新主子横征暴敛，搜刮民脂民膏所得。为防沿途盗匪劫夺粮漕，使贡粮稳妥运往京城，特拣点了二百多剽悍骁勇的八旗子弟随船押运。哪知这在开创大清江山中浴血疆场、屡建战功的劲旅，入关后过上太平日子，却刀枪入库、马放南山，蜕变成一群整日沉湎于声色犬马的浪荡子弟。船队自杭州拱宸桥启碇以来，一路之上这帮酒色狂徒今日秦楼、明日楚馆、朝出勾栏、暮入乐坊，不仅将所领饷糈挥洒殆尽，还从船上偷米变卖。起先零偷碎取不怎显眼，等在临清码头泊下规整仓垛，才发觉竟耗损了四大船，一千二百担精米。这帮贼大胆的强骜小子，往“清源水驿”一住，借口船漏米霉亏了仓，非赖着临清州署筹粮补齐不走。州署官吏屈于淫威，不敢得罪皇亲八旗十六佐，只得清仓查库四处筹粮，四北五下摊派店铺、户家凑份子捐粮。谁要是抗纳粮食，他们便前去打家劫舍、强行掠夺。一时间，把个临清州折腾的鸡犬不宁、民怨沸腾，人人把这帮满清鞑子恨得咬牙切齿。
俗话说“人一上百，形形色色。”这些八旗子弟更是如此。他们有的爱色贪杯，有的玩鹰斗鸡，有的嗜赌成癖，有的养鸟喂鸽。别的不说，单说鸽子在“清源水驿”里，前庭后院，树上檐下，到处挂满了笼子，一笼一笼的鸽子色彩斑斓、撩人眼目，“雪花”、“玉翅”、“喜鹊花”、“道士帽”、“银尾于”、“白凤头”，啥鸽种都有，就是珍贵的鸽种“鹤秀”、“蓝盘”、“白鹦嘴”、“紫玉翅”也不奇缺。小水生看见这些鸽子可高兴了，真想抱出自己的鸽子掺和一块玩玩。但一看到他们整天吃喝搅闹，把馆役门支使得一天到晚不使闲，稍不如意就摔盆子打碗吱喳猫叫喝斥人，知道他们不是一群好东西，真不稀罕拿鸽子给他们看。
一天，水生正在屋里喂鸽子，被八旗子弟瞧见了。他们一边“起盘”放飞鸽子，一边挤眉弄眼、比手划脚地呲哒水生，“一个穷扛活的玩鸽子，也不知磕碜多钱一斤！真是‘要饭牵着猴——穷开心呵’。”接着前仰后合哈哈大笑起来。水生气得鼓鼓的，直想上去跟他们吵几句。但想自己身世低微，只得耷拉下头强捺怒火。就在这时，两只白鸽好似咸通人情的精灵，扑棱棱亮开翅膀，从地下飞将起来，围着八旗子弟盘旋一圈，一个“鹞子花跟头”扶摇直上钻进漫天云儿。两只白鸽在八旗子弟的鸽群里横冲直闯，左穿右插，把群鸽喝罗得东逃西散没了形。而水生的白鸽却仍搏云直上，盘旋升高。快近云彩时，忽地一个“鹞鹰翻身”，双翅一抖，像两只离弦的银箭斜冲下来，直吓得众鸽子纷纷闪躲。随后白鸽一圈平稳翔飞，其他鸽子都驯服地跟在其后，重新结成了翱翔的鸽群，这突来的场景把八旗子弟看得目瞪口呆，傻如面捏泥塑一般。
八旗子弟赶等鸽群飞回来一看，哎呀！白鸽子原来竟是一对极珍贵鸽种“白鹭鸶”。小水生可不懂得这些名堂，只知道抱起鸽子就走。八旗子弟可红了眼，拦住水生：“好小子，你好大的胆！竟敢偷我旗旅珍禽，该当何罪？”
水生气得两眼冒火，浑身发抖，怎肯受此屈辱，就把雪地救鸽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。八旗子弟个个理屈词穷、无言以对。尴尬中竟把脸一翻，破罐子破摔，不顾面皮羞耻，围起水生就要抢夺鸽子。水生急中生智，两手一扬，两只“白鹭鸶”扑棱棱展翅飞向远方，让八旗子弟落了个狗咬一场空。
这些心狠手辣的家伙，一看“白鹭鸶”飞了，立时恼羞成怒，大打出手。一群慓汉子围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左一个“掏心拳”、右一个“蹚腿”，把水生踢过来，踹过去，不一会儿，一个可怜的孤儿被打得遍体鳞伤，没呻吟几声就口吐鲜血而死。
八旗子弟在临清巧取豪夺、搜刮民粮，对于入不敷出、寅吃卯粮的黎庶百姓来说，早就怨声载道。眼下又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作恶，谁不恨哪！消息一传开，整个临清城如同干柴上扔了一把火，人人义愤填膺，提木棒的、掂菜刀的、拿粪叉的、轮铁锨的，一下子涌进“清源水驿”，非替孤儿伸冤雪恨不可。八旗子弟见事不妙，哪还顾得上皇船贡粮，个个吓得屁滚尿流，逃之夭夭。
掌灯时分，两只“白鹭鸶”飞回了水驿，飞到死去的水生身边。两只鸽子缓缓张开翅膀，一会儿抚摸抚摸水生的脸，一会儿蹭蹭水生的手，又转着圈直向人群连连点头，如同磕头作揖。众人看到鸽子与水生感情这般深厚，无不簌嗒簌嗒落下泪来。
静穆中，两只鸽子一垞挲翅膀飞上柴禾垛，拽出一截破麻绳，叼嗒着就往油灯碗里蘸油。蘸了油又叼起凑灯头点，随着叼起另一头，扑棱棱抖开翅膀往河边飞去。人们看寻入了神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，又好奇、又纳闷儿，争先恐后跟着鸽子往外跑。
只见两只鸽子叨衔着点着的麻绳，在夜幕下犹如两颗流荧，快似箭、急如风，弯也不拐地直朝粮船桅蓬扑去。不一会蓬帆上就冒起青烟、燃起火苗。随着鸽子一扑棱头叨衔起火绳，一个旋抹又飞上另一架船蓬。两只鸽子南飞北绕、扇风点火，不长时间七十六条漕船全都冒起熊熊大火。此时逢秋高气，船又干蓬又燥，再加顺河风又流儿，那真是火借风势、风助火威，哔哔剥剥、越烧越旺，几里长的河上顿成一片火海。两只白鸽在火海周围盘旋翱翔，上下翻飞，呼唤着不屈的神灵。
两只白鸽燃起的这把神奇的火，把整个船队烧得桅焚樯烬、船消粮沉。讯传到京城，朝野震惊。顺治皇帝一寒心，第二年偷偷溜出紫禁城宫苑，出家五台山当了和尚。
京城一片死寂，临清人心大快。大火给临清人解了气、消了恨，人人扬眉吐气、全城欢腾雀跃。尤其养鸽子的人家更显荣耀，他们纷纷把鸽笼汇集到月径桥上，一声“起盘放飞”，成千上万只鸽子飞上蓝天，鸽群五颜六色撩人眼目，胡哨鸣鸣作响，悦音响彻云霄。人们念其鹭鸶白鸽对主人一腔忠义、情笃意厚，堪称“举世嘉鸽”，遂把“月径桥”改名为“鸽子桥”。
多少年来，临清人怀念水生和替人报仇雪恨的鸽子。每逢七日便涌上“鸽子桥”，互以禽鸟相货，共以放鸽悦目。白鸽传奇的故事更是妇孺皆知、家喻户晓。听说临清知州王俊在乾隆十四年修志时，还把这对鹭鸶白鸽的奇闻轶事写进了《临清州志》呢。